云水长依

我欲载之空言,不如见之于行事之深切著明也。

འབྲག་རྒལ་ཁབ་

私设:不/丹:丹增多吉

拉/萨:尧西王·才旦洛桑

林/芝:尧西王·宁布玉松

北/京:王紫钺

洛/阳:王洛伊

微量丝路组预警

错误之处欢迎指正

之前看了虹色的风太太的关于以/色/列的文章,受益良多。链接放不了😂,那篇文章是《谁的国,血的国》,对照之下我写的很烂,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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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历四月十五是释迦牟尼诞辰、成道以及圆寂的日子,藏传佛教里非常的重视。因此,虽然国际局势风起云涌,王耀还是百忙之中搭飞机来到了西/藏。

他是在机场起飞之前才告知了才旦洛桑,王耀其实想要给他的日光之城一个惊喜,但是北/京暗涛汹涌的情况使得他的行程被尽可能地压缩了,只能提前打了招呼。

他在门口看到了才旦洛桑,她很早以前穿着就和其他地方的人看不出区别了,但是今天是萨噶达瓦节,才旦洛桑又穿上了传统的衣装。

机场里人不算多,慕名而来参加萨嘎达瓦节的游客们很少会在节日当天赶到;而这里的人们也不会想要离开,错过这样的盛会。

才旦洛桑笑嘻嘻地拦住王耀,两人重重拥抱在一起。“扎西德勒。”才旦洛桑说。

王耀笑着和她碰了碰头,藏族礼仪独特,这种礼节在汉族看来有些过于亲昵,所以王耀很少和其他城市如此亲昵,这让其他同样感情深厚的弟弟妹妹对拉/萨很是有些眼红。

“好久不见了。”王耀笑着说,“现在来接我会不会耽误你参加转经?”

“是有点。”才旦洛桑像小女孩一样地甩了甩他的胳膊,声音甜软:“到了城里就下午了,一下午的时间走完林廓有点困难。最重要的是,哥,”她眼睛亮晶晶的望了过来,“你是今天下午就走还是明天?”

“明天再走。”王耀说,他坐在副驾驶上,有些疲惫地闭上眼睛。“你京哥哥一直可以独当一面。用不着我事必躬亲。”

我就不行么?

才旦洛桑嘟起嘴想和他撒娇,但是看到王耀闭上了眼补觉,她没再说话,愉悦地暗中了想象一下戳她哥的脸,把车开的四平八稳。

 

“哥,到拉萨了。”才旦洛桑说,摇醒了真的睡着的王耀。

“我们去走八廓还是孜廓呢?”才旦洛桑问,从包里取出了转经轮递给王耀。

王耀随手转了两下,随即想起了什么似的露出了心虚。“孜阔吧。”

1960年,西/藏完成民/主/改/革,王耀特地赶到拉/萨参加。那个时候中/印/关/系已经因为达/赖/喇/嘛的出/逃/印/度而恶化,王紫钺和不少人并不希望王耀前往。

他们不会收到伤害,但是之前一百多年神州大地上不断的硝烟给他造成的伤害太大了,以至于王紫钺至今对王耀宝贝得过分。

“不知道到底你是我哥还是我是你哥了。”王耀朝王紫钺抱怨,然后他的首都朝他笑笑,没有任何反驳。

王耀:“你这还是默认了?本事大了啊京儿,连你哥你都敢不认?”

王紫钺无奈了,他心知肚明王耀就是在拿他撒气,但只好哄着这位大爷。“不敢不敢,您可不还是我哥。是吧哥~”最后的称呼王紫钺放柔了声调。

他一向是边疆重镇,杀伐凛冽的,虽然后来在清朝八旗那里染了几分玩世不恭,但繁华之下,首/都的威严还是在的,以至王耀第一次听到自己首/都的讨好,心都化了,之前玩闹般的怨气更是不翼而飞。

王耀陶陶然道:“哎。”

“那哥你不去西/藏行不?”王紫钺再接再厉,放软声音问。

王耀清醒了,警惕地看了王紫钺一眼,“美人计别想了弟弟,西/藏我肯定要去的。”他站起来走了两圈,笑道:“西/藏那些孩子一年到头也不见得能见一次,这次好不容易齐了一回,我去看看他们。”

“以后交通便利了,有的是时间去看不是吗?”王紫钺有些急了。他知道他哥说得有道理,说服他哥的希望也就渺茫了。“不然我替您去西/藏也可以。”

“哎哈哈哈,不需要西/藏那些孩子,京儿你问问其他城,看他们是想看见你还是想看见我?”王耀说,朝王紫钺眨了眨眼。

两人最后也没谈妥,幸而当时那位极有魄力的上司同意并说服了王紫钺,他才认可了这次出行。

 

本来不敢期望他到西/藏的拉/萨、林/芝、日/喀/则等城高兴了,在拉/萨的建议下,他们亲手做了一份转经轮,里面塞的经书是昌/都、山/南和阿/里亲手抄写的。

抵达当天当/雄/机/场的天气情况不好,让王耀头晕的降落之后,一出舱门,他又被西/藏冬天的严寒和大风呲了一脸。

而西/藏诸城都穿了民族服装,冒着酷寒在室外等他。

王耀心疼了,匆忙地托工作人员向飞行员表达谢意后,他向他们走去。

这些城里他对拉/萨最熟悉,其次是昌/都和日/喀/则,阿里则是第一次见。

 “哥哥好。”他们逐个地拥抱问好,最后轮到拉/萨的时候,“扎西德勒,居觉。”拉萨拥抱了王耀,笑嘻嘻地捧出了一个有些粗糙的木制转经轮。

“这可是我们自己做的哦,哥哥要转够十万次才可以。”拉/萨笑,“十万次以后这个贝壳就会磨掉了,就可以知道转够啦。”

“谢谢。”王耀说,他带着手套,有些笨拙地握住了转经轮,他看向这些城的含笑的目光也带了一些宠溺,“我会转够的。”

 

60年后,王耀:真香。

虽然拉/萨才旦洛桑之后再也没有提过旧债,但是每次提到转经轮总会让王耀有些发虚。

他没有丢,但是事情的繁忙让他不能向这里的人一样有闲暇转经,只能在某个忙里偷闲的下午,在浮尘飞扬里,对着翻出的保存如新的旧物,放任自己陷在温馨的回忆里。

现在,王耀转着手中的的转经轮,低声念:“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

“《心经》?”才旦洛桑问,她也手持一个转经轮,念的却是《皈依经》。“11年的时候中央台来西/藏采访的时候,询问一个那/曲的女孩子,当她在佛前五体投地的时候,她在祈愿什么?”

王耀停止了转经,颇有兴趣地望了过来:“什么?”

“六道众生离苦得乐。”才旦洛桑说,她目光看着王耀,眼瞳中仿佛金光流转。“70年您前来西藏的时候,您就说过这样的话。”

王耀有些讶异而感动的抬眸。

在才旦洛桑的眼里,他的五官被日光模糊了,在最接近天空的土地上,流露出了朦胧的神性,仿佛有无量百千珍宝绀琉璃珠火珠之明间错其间。“是时,如来含笑,放百千万亿大光明云。”

“然后您做到了。”

 

他们上了孜廓的转经道,来的人很多,王耀护着才旦洛桑融进了人流。

平日里孜廓转上一次就可以了,但今天他们走了一圈,却没有多少人退出。但是王耀难得在萨噶达瓦节来到西/藏,而其他城市也来了不少,才旦洛桑还是想让王耀多走一些地方。

她拉着王耀退出了转经道。“今天八角街上没什么店铺开着门了,哥哥又不想走八廓,那我们就去大/昭/寺看看吧。”她提议道,“班/禅大师今天也会在大昭寺。”

王耀点了头,他今天不是为了公事而来,因此也就随才旦洛桑开心了。

萨嘎达瓦节也是布施积德的节日,当才旦洛桑带着王耀走过布达拉宫西时,地上便坐了一排的拮据的人们。

才旦洛桑从身上掏出了一叠1元,逐个地递给这些人。

王耀停顿,他没什么准备,平静地跟在才旦洛桑后面。在今天的布施是和谐的,不会有卑躬屈膝的感谢和高高在上的给予,也不会道德绑架般的不知足和傲慢。

“六道众生离苦得乐,”他看着才旦洛桑,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这是你们自己的功德。”

 

大昭寺门前五体投地的参拜者少了很多,王耀粗略地扫了过去,却在参拜者中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宁布玉松?”他轻声说。

“林/芝?”才旦洛桑转过了头,朝着他的视线望去。“他不是说了今天不来拉/萨吗?”

她发现了宁布玉松,眼睛忽然睁大,有些惊讶地捂住了嘴。

“那是……丹增多吉……”

王耀停了停,回眸的时候目光莫测。“不/丹?”他转身,声音柔和:“他每年萨嘎达瓦节都回来吗?”

才旦洛桑想到前两年的事,恨不得打完全表情失控的自己和不嫌事儿大的林/芝。她支支吾吾地说:“差不多,丹增多吉毕竟作我们的属国作了几百年,虽然现在他家里人不再来大昭寺朝圣了,但是他如果有时间的话还会来的。”

“那他是以什么身份来的呢?”王耀问。“我们和不/丹还没建交,他是怎么入境的?”

他不会对自己的家人摆脸色,但拉萨知道他是在猜测偷/渡,并暗中因此大为光火。

才旦洛桑捂住了脸:“尼/泊/尔人的身份来朝拜的。”

王耀:“……”这句话的信息量略大,饶是波澜不惊如他也惊愕了一秒。毕竟,不/丹和尼/泊/尔的关系是在算不上好,而不/丹的国家居然即使用尼/泊/尔人的身份也要来……

才旦洛桑补充道:“他每次来的时候我们都会让人来跟着他,毕竟丹增多吉在近代以后一直是拉哈尔那方的,就算他的身份手续齐全,我们也不会让他乱走的。”

王耀沉默半晌,失笑:“算了,你们还真是计划周密。”他悠悠望了一眼全神贯注参拜的宁布玉松和丹增多吉,继续往前走去,“至于监视,如果你们不想的话,就不用了;没有人会让一个国家来办这种事的。”

王耀走了两步,他走在前面,散落的长发遮住了他的侧颜,以至于才旦洛桑很难看清楚他的神色。“就算他真的敢去,我们的亲人也会看住他的。他们是最可爱的亲人啊。”

他想,其实才旦洛桑他们不需要这么紧张的,每天到他的国土上的人不知凡几,一个作为国家的人,能做的不比一个真正的人多多少。

 

走了不知多少圈,王耀来到大昭寺外的椅子上休息。

正是最热的时候,西/藏日光又强,让人不得不套上防紫外线的长袖,他的脸颊出了一层薄汗,神色看上去居然鲜活了许多。

王耀感觉到了有人在他的身边背对着他坐了下来,那人甚至还裹着头巾。

“已经四十周年了,自从我们友好交往以来。”那个人说,这个声音王耀很陌生,但是内容却让他明白了。

这句话里用的是“友好交往”而非“建/交”,而迄今为止,未与他建/交的国家里,也只有今天刚刚见过的那个会坐在这里了。

“丹增多吉阁下。”王耀说,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伸出手,只是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显得笑意盎然,“不,自从1971年你在我返回联/合/国席位的投票上投了赞成票为止,我们就已经算是友好交往了。”

对面不丹先生的声音宁静,带了沙哑,“而我们的友谊远不止于四十八年,如果您可以认为之前的是友谊的话。”

丹增多吉转着手中的佛珠,这不是他从这里买的,而是皇室公主德禅殿下在2011年访问西/藏和五/台/山礼佛时,从五/台/山为他求得的开过光的念珠。

在他背后,王耀沉默地玩着转经轮,仿佛透过外壳阅读着上面的经文。

 

在清军统治了西/藏以后,因西/藏多年战火而诞生的不/丹第一次入了王耀的耳。不久之后,王耀就见到了随使者入京觐见的竺/巴象征丹增多吉。

“我听鸿/胪/寺的几位大人闲谈间说起竺/巴,提到这个名字有‘龙’的寓意。”茶余饭后,王紫钺闲聊时提到。

王耀挑挑眉,目光斜斜地望向王紫钺,示意他继续。

“哥,我也只是路过听到的而已,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我很快就走开了。”王紫钺笑着说,他抬手写下一行小楷,一边说:“只是听说那里雷多,故而有了龙神司雷电的说法。”

好吧,王耀垂下了眼,随口叮嘱:“和那些孩子说一下,朝堂上少提些这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那些大人们对名分看重的很,以免朝堂上闹将起来。”

“行。”王紫钺应了下来。他做了几千年军事重地,连带行事作风也带了令行禁止的果决。

王耀的心里却还是留了一些好奇。四千多年以来,龙一直被视为是他的象征,而如今却有一个属国以此为国号,总会让他情不自禁地把当年旗子上的图腾带进想象。

而在朝堂上见到了竺/巴的意识体之后,王耀其实是有些失望。

王耀的审美在四千年里逐渐拓宽了不少,无论是清淡渺远的道家风骨还是洵洵守礼的儒家仪态,从魏晋的不羁到隋唐的英武,再到宋时的优雅,基本上历代主流的审美王耀照单全收。但毫无疑问,深受儒家影响下,他的审美还是偏向于开放进取的,他更容易被雍容大气的风度所吸引。

而在藏/传/佛/教的影响下,再加上地理位置受制于人,丹增多吉始终低垂着眉目,如同画像上悯然不语的佛陀,却更加的沉默,没有佛陀普渡众生的大慈悲。

倒是洛/阳王洛伊对于远道而来的同门很感兴趣,还特地赶到了顺/天/府,还在国宴上和丹增多吉相谈甚欢。

清/王/朝作为一个老大做得习惯了,对于请求的册封也很爽快,封了当时的国王“第/巴/额/尔/德/尼”的称号,宾主尽欢。

使者启程离开京城的那天,王耀没有去送,他在顺/天/府里闲逛到城门口。

旌旗千里,远山迢迢。除了变化的服饰和山水,天地依旧未改容颜,一如千年之前。

“哥,你还是来了。”王洛伊说。他的目光是真的流露出悲悯,让王耀难以忍受。

“(汉)章帝在位的时候,西边来了贸易的国家。他们走的时候,您没有去送行;而直到现在,那些人也没再回来。”王洛伊说,“自那以后,您再也没有缺席过送行了。”

“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王耀笑着朝他摆摆手,“我只是想起了故人。”

 

空气里带着香火燃烧的独特香味,烟自大昭寺里袅袅逸散,升向高空,也在行人的身边流连不去。

空灵的佛唱和诵经声不绝于耳,这里是地理位置最接近天空的地方,也是精神世界里最接近极乐的净土。

王耀掀开了转经轮,倒出了里面裹起来的经文。这是藏文,他默念了两句,发现是六字真言之类的,于是又重新安了回去。“我从来不会否认历史。”他轻轻地说。

丹增多吉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噩耗一般,身体难以控制地绷紧了。

 

丹增多吉诞生的时间充其量不过数百年。在数百年里,有一大半的时光,他被笼罩在东北方强大的文明的辐射范围之内,如崇拜着太阳一般地向往着泱泱东方古国。

在剩下的一小半时间里,亚瑟的枪炮与廉价商品倾倒在了南/亚的土地上,与拉哈尔一衣带水的他不得不承受了西方文明的入侵,失去了大量的土地。但他到底不像拉哈尔地大物博,亚瑟甚至不屑于对这弹丸之地花太多心思,他也因祸得福保留了大部分的文明本色。

而这不意味着亚瑟不会竭尽他的价值。

在1904年亚瑟以锡/金为跳板入侵西/藏的时候,不/丹派出了军队为英/军效力。旺/楚/克王朝的首任君主带着藏族人累累的鲜血,带上了英/国人为他加冕的王冠。

而在英/国入侵西/藏的过程中,行军路线途经不/丹,他的位置扼住了英/军的咽喉。但丹增多吉什么也没有做,他宣称了中立,隔岸观火般地目睹了英/国人带回的血腥和不可计数的珍宝。

在亚瑟准备入侵前夕,英/国人为了确认不/丹的中立和不/丹扯皮的时候,他的上司借机向西/藏提出了要求,要求西/藏方面割让亚东地区,作为回报,不/丹将拒绝英/军通行。

西/藏拒绝了。这个高原上的、远离文明中心的地方的人们有着远比当时的清/王/朝硬气得多的风骨,这给他们带了了战火和掠夺。

丹增多吉至今仍旧很难想象如果西/藏接受了当时的城下之盟会是什么样子,他的家人们真的与英/国动手,参与了这场博弈的话,究竟谁会是最后的赢家?

但无论如何,这些在最无助的时候也坚守国门的人,托起了王耀今天的鼎盛荣光。

 

丹增多吉小心翼翼地问:“所以您还是难以忘记1904年的事?”

不/丹的宗教力量十分强大,虽不至于如同伊/斯/兰/教/政/教/合/一,但是也有着自己的部门。这让丹增多吉深受佛教的影响,他的一面是利益为导向的国家身份,而在自我意识的审查里,他把自己视为佛教信徒。

即使他的国民将罪恶遗忘,红莲业火却还在他的心里焚拷他的灵魂——虽然这对于他与王耀的相处无济于事。

他有时候忍不住会想,为什么他作为一个只能以生存为唯一目标,利益为唯一导向的国家,却会忍不住将自己的信仰赋予佛教这样一个教义和他的行为迥异的宗教。他独自承担着信仰对他的问责,行事上却必须不择手段地以自己为唯一。

丹增多吉听到了王耀的声音,柔和、坚定,“不是这个问题。”他说,“如果我真的不能释怀仇恨的话,你,拉哈尔甚至路德维希和亚瑟,我们就不会有合作的机会了。”

丹增多吉知道他说的是O/B/O/R,在去年的时候,王耀家的外/交/部副部长还前往了廷/布,与现任政府达成了不少共识。

这也是他今天发现王耀以后,特地前来的原因。

 “2016年,您和拉哈尔有了争执,2017年,我们的第25轮边界会谈就不得不取消。”丹增多吉说,“O/B/O/R上,也只有在拉哈尔的默许下,我才敢加入。”

丹增多吉之于拉哈尔,仿佛任勇朝之于王耀,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就连他的军事,都有拉哈尔掺了一脚。而他的经济,不管是外援还是出口,拉哈尔所占的份额占了大半,丹增多吉根本无法承担和拉哈尔决裂的风险。

他开始转向经济发展,但是唯二的两个邻国与倾向性明显的外交让他和王耀的合作一波三折而道阻且长。

“但归根结底,是你需要O/B/O/R。”王耀说,他的目光终于从转经轮上移开,他透过氤氲的烟霭,看到了拉/萨朗朗的蓝天,唇边便溢出了轻柔的微笑。“就像你在1904年需要生存。”

真是令人窒息的事实,丹增多吉想,让他庆幸的是王耀还是默契地对1904年其他的事情缄口不言。相对于他时不时梦回时想起的罪孽,这样的说法给他留足了台阶。

在近十年,随着信息的流通和国家的开放,昔日他安贫乐道的家人们接触到了外界丰富的生活,也承担着外界商品参与竞争带来的种种不便。

2008年作为国/民/幸/福/总/值的提出者和亚/洲排名第一的国家而声名大振的丹增多吉,正在面对着经济发展的困境和每年降低的GNH,即使名列前茅的森林覆盖率也无济于事。

“我的国民不能接受污染性的工业,而拉哈尔的水电站已经投产,水电的建设已经趋于饱和,我需要刺激我的旅游业,通过O/B/O/R。”丹增多吉说。

王耀轻轻浅浅地笑了一声,丹增多吉很难分辨里面的善意与恶意,他听到王耀说,“不/丹对于所有入境游客,每天都有250美元的关税。这就是旅游业可以为你带来极大的收益的原因。”

这可能不带太大的善意,丹增多吉想,相比较第三产业,王耀的心血更多地投注在第二产业上,完整的工业体系给了他底气正面怼阿尔弗雷德。王耀与拉哈尔一样,要么成为一个‘有声有色的大国’,要么沦为肥肉被虎视眈眈。而丹增多吉自己不一样,他的国民不到王耀的零头,他的国土甚至没有阿/里大,他只需要让自己在两个大国的夹缝中如鱼得水,就可以通过这两个国家得到足够的发展。

“我们不想要强大,”丹增多吉轻轻地说,“我只是想让我的家人继续幸福下去。”

 

“尘世间不存在天堂。”王耀说,他感觉体力基本恢复了,站起来绕到了丹增多吉的面前。“丹/麦不是,香/格/里/拉不是,不/丹也不会是。”

他居高临下地凝视着丹增多吉,鎏金色的瞳仁散发着千古的深思。“一千多年以前,在佛教刚刚传入中/国的时候,因为其苦修式的修行方式而在贵族之间流通较少。直到鸠摩罗什大师翻译了《维摩诘经》,里面不避富贵而不染尘垢的维摩诘满足了当时的贵族想要超脱却又不能忍受艰辛的心理,此后佛教和儒道一样登堂入室,广受追捧。”

“只靠精神世界给予的满足感相较于物质世界所能获得的享受,尤其是理性之外的信仰,实在缺乏足够的吸引力。你通过宗教为你的家人构筑了桃花源,而信息的壁垒一旦倾塌,佛教所能给予的满足感却比不上现世的庸俗快乐。人们渴望精神上的充盈,他们的自我意识呼吁着精神的自由,他们的身体却难以抑制地会因为好吃的食物、美丽的衣饰而产生多巴胺,这就是悲哀之处。”

丹增多吉静静地望着王耀,就不/丹人而言,他的肤色偏白一点,五官有一种佛像般的庄严感。他很少放声地笑,也没有生气过,静默地仿佛金顶红帷下端坐莲台的神佛,包括那双深棕色的古井无波的眼睛。

在威/斯/特/伐/利/亚/体/系下,身为一个主权国家最基本的诉求不能得到满足,即使丹增多吉的经济以不逊于拉哈尔的速度发展,但他身上沉沉的暮气还是挥之不去。

“这是您一贯的想法。景教也好佛教也罢,所有的宗教都抵不过孔圣人一句‘子不语怪力乱神’,您是实用主义者,不言六合之外,所以您的儒家文化圈在近代超过了其他文明。而我虽隶属于您的汉/藏/文/化体系,但我真正的来源是西/藏文化,我和这里的人一样,我的家人不追求发展,我们只要和我们的灵魂一起前行,追求解脱。”丹增多吉双手合十,朝着大昭寺的方向拜了拜。里面班禅的摸顶赐福不知结束没有。

“拉/萨的人不追求快节奏的生活,所以这里成了我家里的年轻人心中的净土。”王耀轻声说,他随着丹增多吉的目光看向了大昭寺,日影西斜,雪域高原呈现出肃穆的金色。“但这种不求发展的前提是,拉/萨已经有了国际机场,有了铁路和公路,交通便捷。这里的基础设施比之我的内地虽然略有不足,但对于日常生活已经无碍。”

日光下,他的侧脸仿佛镀了一层金边,太/极/殿里万国衣冠来拜的煊赫威势依稀重现在丹增多吉眼前。

“O/B/O/R不会拒绝真诚地想要参与的人。”王耀说,他的嗓音和着大昭寺的佛唱,都有着空灵的韵律,也包含着坚定的信念。“求同存异,一千多年前我可以传承并弘扬佛法,今天我也可以包容从太平洋到大西洋沿岸的三种文明。我和拉哈尔的领土争端不会成为拉哈尔抵制O/B/O/R的理由,我们之间观念和立场上的差异也不会成为我排斥你的理由。”

他顿了顿,还想说什么,却最终停住了,只是在夕阳里转身往大昭寺门前走去。

他的身影在刺眼的金光里模糊了边缘,仿佛还是当年衣袂飞扬而孑孓如谪仙的天朝上国。

丹增多吉忍不住出了声:“中/国先生,”他看到王耀止住了脚步,但是他没有转过身。

“众苦所随故,生为苦者。谓诸有情那洛迦中,及诸一向惟苦饿鬼,并诸胎生、卵生,如是四类,于初生时,便有无量猛利苦受随逐而生。粗重所随故,生为苦者,谓三界一切诸行,为烦恼品粗重所随,无堪能性,不自在转。三界有情诸行生起,皆为烦恼品类粗重随逐。总之,由有生住增长烦恼种子随逐流转,故无堪能安住善事,亦不如欲自在而转。众苦所依故,生为苦者,谓于三界既受生已,由此因缘,便能增长老病死等无边众苦。烦恼所依故,生为苦者,谓于生死既受生已,便于贪境、嗔境、痴境发生三毒,由此能令身心苦恼不静、不安乐住,谓诸烦恼由种种门逼恼身心。不随所欲离别法性故,生苦者,谓一切生最后边际,咸不出死,此非所爱,此复能令惟受众苦。”

他诵了一段格鲁派经文,起身带着一贯的静默走近了前方不言不动的王耀,也是他现在所在的这方土地的化身。

“五百年君臣,一百年陌路,在我们的看不到终点的一生中,不知何处方是解脱。”他双手合十冲着王耀施礼:“当年传道解惑之恩没齿难忘,而诸法无常,身不洁净,命常动摇如悬岩水,身命俱是随业自在,无我主宰。只能在此遥祝您圆满波罗蜜多了。”

王耀背对着他摆了摆手,他加快了脚步,彻底融入了沿着八廓行走的人流之中。

丹增多吉孤零零地望着他的背影,耳边是王耀如同未曾说过的话语:“希望今年的边界会谈上可以有所突破。”

 

“摸顶赐福结束了?”才旦洛桑高挑地站在大昭寺的拐角里,王耀首先看到了她,招呼道。

才旦洛桑点头,其实结束了有一段时间了,但是她看到自家大哥和不/丹先生坐在一起,便没有过去打扰。

她从随身的挎包里取出一个小小的布包:“这是今年易/贡的新茶。”停了一会儿,又说,“宁布玉松知道您来了,托我送过来的。”

王耀接过了小包,他没有拆开,只是摸了摸触感,就塞进了自己的口袋。“他怎么不来呢?”他含笑问。

才旦洛桑朝他歪歪头,眼睛笑得眯了起来:“六月十五(藏历)昌/都那边不是有个什么集会嘛,宁布玉松也想去玩,先去找昌都沟通一下。”

王耀不怎么在乎地点点头。

“凡采茶,在二月、三月、四月之间。西/藏要迟一点,现在采的茶,想来味道正好。”

“可不是,宁布玉松本来恨不得亲自给您送到北/京,不成想买的人太多,这次给他自己留下的数量也不多,他就舍不得了,从自己牙缝里挤出这么一小包。”

王耀眉眼不动,像一个包容的哥哥听着邻家妹妹的撒娇,他温柔地哄到:“哎,宁布玉松这就过分了,他给你留了没有?”

才旦洛桑闻言,有些慌乱地环顾左右,“我自己从他那里取了不少。”她低声地说,语气居然还是理直气壮的。

王耀忍俊不禁,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日光之城身后漂亮的小辫子们。

“哥——”才旦洛桑躲开,脸上红仆仆的,她用含了嗔怒的眼神瞪了王耀一眼,然后笑靥如花绽放:“哥,还有想去的地方吗?要不我带你去客栈。”

王耀手捞了个空,他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手,眼睛转向了前面:“千/盏/灯/殿吧。”

 

成千上万的酥油灯火苗跃动着,游人祈愿的,还愿的,来来去去。

王耀不打算去点灯,这才旦洛桑不意外,或者说,王耀想到要来这里已经很出乎她的预料了。

王耀静静地垂手站在远处,火光不能照亮他的立身之处,只是让他的容颜在光影之间宛如玉砌冰雕,冷酷而慈悲。

在大昭寺前的年轻女孩会许愿“六道众生离苦得乐”,在这里参拜的无数众生,希冀的又是什么?王耀看着不同服饰、不同发色、不同肤色的人上前点亮了自己的灯。

此大苦海中,悉无诸边岸,愚人沉此中,云何不生畏?

他的目光却慢慢地温和了下来,如同三月里吹拂在林/芝停下脚步的化雨春风,候鸟掠过羊卓雍措时轻柔地在水面漾开阵阵波纹。

自近代以来,他未尝没有沉湎于金瓯瓦解,上国三千里繁华如镜花水月,他的家人似柳絮浮萍身不由己的苦,亦是感觉人世无常,有情皆苦。

苦是修行。

地狱未空,誓不成佛。这也是修行。

所以他们——不知从何而来的国家们、城市们,在苦海中始终坚持地往前走,为了见证亲人有朝一日摆脱当下所有的不幸。

王耀眉宇间笑意轻松了不少,他忽然想起了在他最为绝望的时候,王紫钺对他说过的话。他微微笑着,轻声念了出来:“昔之为我哺乳之子孙者,今尽是我饮血之冠雠也。至于运徙势去,犹不觉悟者,岂非富贵生不忍,沉溺至愚疾邪!存亡以之失代,治乱从此周复,天道常然之大数也。”

 

才旦洛桑带王耀到了一间客栈,在替他收拾行李的时候,她信口哼起了在路边人家听来的民谣。

“在田野里种下一粒豌豆

幸福已经到来了

豌豆已经发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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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解释一下西/藏各城的名字,“尧西王·***”这个“***”是名字,尧西王是姓,其中王是姓氏,“尧西”类似于活佛家庭的封号。

“扎西德勒”是藏语里亲近的人之间的问好,“居觉”是哥哥。

英/国入侵西/藏的事不知道我表述清了没,这里重说一遍:亚瑟殖民拉哈尔,为了拉哈尔的安全,意图将势力范围扩大到西/藏。亚瑟占领了锡/金,还通过不平等条约夺了不/丹不少土地,以这些地方为跳板,发动了两次入侵西/藏的战争。这里写的是第二次,第二次战争经过了不/丹的领土,不/丹本来想要以此和西/藏狮子大开口,被拒绝;然后不/丹明着中立,其实默许甚至参与了亚瑟对西/藏的侵略。但因为不知道是不是官方同意的,这里没有多说。西/藏打不过亚瑟,死伤非常惨重,寺庙里的珍宝也被夺走。

当时西/藏和亚瑟和清/政/府之间其实比较微妙,西/藏已经只是名义上臣服中央政府了,所以清/政/府和亚/瑟扯皮的时候同意妥协,但是西/藏不鸟清政府,自顾自的反抗侵/略/者。(麦/克/马/洪线是1914年以后的事,那个时候可能亚瑟狮子大开口了,或者清/政/府看亚瑟忙于一战可能力有不遂,这才拒绝的)

这次丹增多吉来西/藏本来只是来拜一拜,结果遇到王耀以后,因为他想参与O/B/O/R,但是前两年双方关系有因为中/印/冲/突有了波动,才来找耀哥聊了聊天,得了耀哥的保证。

最后的佛经……字面意思,丹增多吉表示世界很苦,我身不由己,祝好运。耀哥:呵

耀哥的那句《地藏经》里的“地狱未空”就应该通俗易懂了吧

还有,标题是宗卡语(不丹官方语言),是不丹的全称。

八廓是沿着八角街绕大昭寺的转经道,孜阔是绕布达拉宫,林阔最长,绕了大半个拉萨。

如果bhutan和耀哥的组合有名字的话,感觉龙之组很合适呢😄,bhutan现在国/旗上还有条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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